322獨行三貂嶺

322日的清晨我起了個大早,先到戶籍所在地的南港老家與父母共進早餐,然後陪母親先去投票,因為中午時分我答應一組山友,準備帶他們去登平溪的孝子山群,利用中間約莫一小時半的空檔,剛好夠我到幾年趴趴走下來最愛的行程之一─三貂嶺附近走一圈,我心裡盤算著由三貂嶺車站出發,跨越基隆河的北宜線鐵路水泥橋,走基隆河右岸經過三貂隧道的上方,然後往碩仁國小的方向再跨越另外一條平溪線的鐵橋,這一條O行路線除了沿途不時有火車在青山綠水間呼嘯而過以外,不到20戶的三貂魚寮村,就算是假日也鮮少遊客聚集,整個山村彷彿被遺棄在十里紅塵之外,平溪因為天燈所帶來的遊客潮僅侷限於菁桐、平溪與十分三個大站,位於尾端(或是頭端)的三貂嶺連一間像樣的商店都沒有,她的安靜與無華正是令我流連忘返的的主因;我三不五時會帶朋友來趴趴走,但是我忍不住要告訴你,唯有獨行才能獨享她的美與靜謐。

  十點左右往蘇澳的電聯車到達三貂嶺,和我一起下車的只有一對年輕的夫婦以及兩個稚齡的子女,看來像是來這裡尋幽的旅客,我主動與夫婦倆攀談,知道他們住在四腳亭,曾經走過三貂嶺往侯硐的猴三公路,但是聽來似乎對三貂嶺這山村並不是很熟悉,於是我指點他們可以順著平溪線往前走,這樣比較快到他們想去的碩仁國小,還告訴他們,可以順道去看一下中途那座古老的石砌土地公廟,而其實這也是我今天趴趴走主要目的,再度拜訪老朋友。

   我第一次造訪這座位於三貂車站與碩仁國小之間的土地公廟是去年120日的事,那天我帶著Tony、阿達、ChristrinGrace與嘟嘟走三貂瀑布群,這條路線自從開始趴趴走以來已經走過無數次了,但是每一次都有意外的驚喜,那一天下著細雨,過了火車站不久,我們好奇的拐進這座落在平溪線軌道的山腰上的土地公廟;一般的登山客少有像我們這種只是想慢行走一走隨處逛的『遊』客,自從平溪煤礦停產人口搬離後,數十年來這座古樸的石砌土地公廟就這麼靜靜的俯望著基隆河,以及每小時不到一班車的平溪小火車慢行而過,連香爐上的殘香都少得可憐。後來我又在618日單獨造訪,記得那一天的陽光非常耀眼,土地公廟在沒有火車經過的大部分時分,唯有蟬鳴鳥叫與不遠處基隆河的流水聲,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更喜歡愛這座與世無爭的土地公廟了。

   指點他們兩大兩小往土地公廟的左岸路線後,自己則選擇由基隆河的右岸往碩仁國小的方向走,這樣走雖然繞了遠路,但是在過第一條橋上了侯三公路的金字橋卻是俯瞰三貂嶺車站一代是最好的視角,多走兩步路可以看到不一樣的視野,那是絕對值回票價的啊!蜿蜒的基隆河谷,乘載著平溪線與北迴線,青山綠水與鐵道在這裡交會,旅人的心也在這裡駐足,不用碰運氣,成群的白鷺鷥與台灣藍鵲是這裡的常客,春夏時分歡迎你們來這裡賞蝶,再提醒你一次,別期待三貂嶺有甚麼了不起的特別景點,她,就是靜,就是無華。

  抵達魚寮村的不遠處,赫然發覺已經廢校的碩仁國小似乎有甚麼活動還是登山客聚集甚麼的,一片無人的山屋中只見校園裡竟然有不少人走動著,走進一看不禁莞爾,哈!我竟然忘了個把小時前才投下神聖的一票選中華民國第12任的總統,三貂嶺雖小,政府還是體貼地在碩仁國小設立了投開票所,我到達的時候除了2 位員警與幾位投監票人員以外,看來是好像沒有選民正在投票,我拿起相機驚起了原本蹲在校門口哈菸的員警,按下快門的瞬間心想這可是見證台灣劃時代的2008總統大選啊!因為往平溪的火車在半小時後即將抵達三貂嶺,我必須趕快到不遠處的土地公廟秉告土地公,啟動台灣另一個進程的領導人正在發生;無論誰上,請土地公伯托夢給台灣的新領導者,要像您老人家一樣,雖然無言,但是澤被蒼生,敬天重地保護水,要考量台灣的自然資源不是取用不竭的,想要永續發展,到平溪走一走就對了,她是台灣發展的一面鏡子,專注於一種明星產業數十年,曾經有平溪人至今依然回味的風光歲月,我們的耆老都是這麼說的:『日本時代,大部分的台北人還在點油燈的時候,我們平溪鄉是全村供電哪!』而我通常會略帶誇張的說:『平溪曾是台灣的科威特,因為這裡煤炭的產量占全台的三分之一!』可是當時台灣的經濟起飛一如幼兒需要大地母親的奶水撫育,如今已然長大成人後的台灣可曾思考逐漸老朽枯竭的大地之母,想像不了那麼遠是麼?那就走一趟三貂嶺與侯硐吧!資源枯竭之後,蕭條了數十年,現在則靠著曾經汙染土地的煤礦遺跡,鐵路與天燈文化,鄉親們賺的錢雖然不豐厚,但是過的是周休五日的生活。

 

  每次在平溪一帶趴趴走,我總是不斷的想著環保與經濟發展這樣的問題,眾多的資訊顯示,或者說是我們觀察周遭這30年的環境變遷,台灣的自然資源正快速地枯竭,環境的惡化也是高於世界的平均值,我手邊有一本天下雜誌在1997年出版的環境台灣,書裡提到的河川污染與二氧化碳的排放,汽機車密度世界第一,工廠的密度是日本的2.4倍,美國的65倍;養豬密度世界第三,我至今不敢檢視這幾項環境負荷指標經過10年是否改善了,我相信並沒有,而且持續惡化中!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台灣小小的島嶼要養活2300萬人(1997年我們才2100萬人)如果環境議題對於地球的永續發展是如此的重要,以世界代工王國自居的台灣,是不是能把視野拉高一些些,再不然問一問老南港人現在怎麼說從前,那是一個為了發展農業與工業南港犧牲了環境的年代,我至今依然記得那充斥阿摩尼亞與橡膠惡臭的味道,內湖垃圾山去年見報說要花幾十億台幣移除焚燒,朋友們,你認為像內湖垃圾山這樣的掩埋場只有一座嗎?這些該認列的成本,該打銷的呆帳,台灣人遲早要面對,要不然短程的經濟發展恐怕不只難以升級,如果世界環境有崩盤的那一天的話,我擔心身為世界工廠的台灣恐怕要比其他國家來得早一些吧!?你認為呢?

說咱台灣人

台灣人民實在好

自古以來若苦勞

漢人唐山來種作

樟腦質高世界冇

 

那時唐山過台灣

想來卡實蓋不甘

為著要過黑水溝

六死三生一回頭

 

那時樟仔踢倒山

羌仔鹿仔四界行

在地平埔仔真好命

打獵捉魚免驚恐

 

自咱祖公仔來到這

開山闢地毀山坪

樟仔砍倒滾腦錠

出口世界第一名

那有問起要做啥

樟仔砍了要安怎

頭殼摸ㄟ不知影

可駛換錢就是贏

 

那時鹿仔有夠多

溪邊吃水滿四界

聽說鹿皮不壞賣

大家殺它取鹿皮

鹿皮曬乾捆歸把

賣去日本尚介多

到底是要做啥貨

眾人說:

賺錢尚好問那多!?

 

到底是按那一天

台灣寶島像庫房

那欠錢銀拿一項

台灣收入漸漸贊

咱的土地步步空

樟仔平地無半叢

鹿仔早就空空空

 

如今電腦的時代

世界五路通人知

不管它是那一牌

攏是台灣做出來

 

要做電腦冇簡單

頭腦愛好頭一層

犧牲蓋多咱台灣

有水有土的污染

孤不二衷這多人

 

台灣的人咁攏知

電腦可駛做啥代

甭通憨憨又青菜

好的物件賣世界

別人用得笑咳咳

自己將寶當青菜

歸尾艱苦才知壞

 

夥計賺錢為頭家

頭家得要做啥貨

咱的員工要栽培

千萬甭通算這多

要賺勤教每一個

電腦是咱自已做

做磁吃缺尚克虧

別人越做越輕鬆

台灣若牛在犛田

未知時代巳變款

資訊效率省人工

有了電腦來幫贊

多些時間做別項

有的要畫圖

有的變猴弄

他愛賣雜細

我要星光幫

 

士農工商百百款

大家歡喜做狀元

才未辜負幾代人

冒險唐山過台灣

艱苦一天過一天

祖公人人攏勇敢

祖媽快樂平埔人

那會想起這一層

那通鬱卒過歸天

認真思考每一項

好的做紿大家看

壞的該放就要放

生活日日有央望

快樂希望台灣人

 

 

 

 

 

 

在高牆倒下之前

 

   幾年前我因為讀了李家同先生寫的《讓高牆倒下》後,除了對於李老師的真知灼見佩服不已之外,更對他長年著力於英文的基礎教育、低收入家庭與中輟生的課後輔導的投入更是敬佩,尤其是後兩者不僅關聯度極高,而且相當比例的問題青少年是來自於低收入的家庭。李老師以他宏觀的國際視野,直言低收入戶的小孩子們無法像中高收入的族群獲得課後輔導,在台灣當下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環境,他們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上,非但無法幫助家庭脫貧,而且將來會有相當比例的青少年走向問題中輟生一途,英文的好壞,不僅跟個人前途息息相關,在國際化的洪流下,則關係到台灣在全球舞台的整體競爭力,低收入戶的學生是不應該因為沒有能力參加補習而喪失了機會,因此李老師與暗助他的企業人士,透過德蘭基金會與學校社團資源,讓低收入戶一樣能獲得課後輔導與英文家教。我讀了一本本李老師的書後,心裡就認定他老人家不只是我師法的圭臬,當我漸漸步入退休年齡之前,我該一步步學習如何精彩的過完人生下半場。我在去年看到台灣政局一片混亂的時候,因緣際會的一次短暫的對談,我誠摯地希望他能跳出來集結一些有識之士,從下而上的做類似文化改造的運動,但是他非常的謙虛的說:『我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只是做我能力所及的部分!』當時我聽了李老師的回應時,老實說有些許失望,一直到參加了《千里步道》舉辦的《鐵路‧圳路‧山腳縣》腳踏車試走活動後,才知道李老師『只做自己能力所及』的深意。

   這趟腳踏車踩踏之旅總共約170公里,我們以單車跨越彰化平原和八卦山下蜿蜒寧靜的山腳縣;再從雲林虎尾,延著馬公厝舊糖鐵追逐小火車,瀏覽鐵道沿線的田園風光……….,最後前往嘉義大林鄉三角里社區,參觀以豬舍打造的童心樂園,漢厝邊泡茶聊天的『虎爛館』。(以上節錄自千里步道彰雲嘉試走的活動手冊)

 

   2006年的四月間,我由網路得知有這麼一個團體的發起,準備以公民運動的方式,由下而上地串起台灣環島一周的千里步道,從認同到參與,但囿於工作的關係,只能偶爾參與智庫沙龍的論壇與部分路程的探勘與當地民眾的溝通互動,但試幾次的大型試走活動下來,台灣這塊土地雖然不說話,但是沿途的所見所聞,偶遇的鄉間朋友與耆老,都不斷的給我開示與啟發。這次的踩踏沿途的風景之美,歷史人文景觀的豐富性自不在話下,但是令我印象深刻的卻是沿路遇見的幾堵牆,怎麼說呢,且帶我細說從頭。2/29日的清晨,我們來到彰化田中的東興社區,地方文史工作者向我們介紹他們的家園時,特別跟大夥強調要注意他們的牆有甚麼不一樣,我們在導覽人員的引導下來到一個尋常人家的矮牆,赫然發覺村民請書法名家寫下俗諺或詩句,再以有暗紅色的水泥板拓印複刻,鑲嵌在原本單調的牆面上,於是一面平凡無奇的矮牆提高了藝文的高度。後來我們的腳踏車隊告別了東興村,往隔鄰的復興社區前進,來到村後半山腰的八卦山自行車道行走時,山徑旁的彩繪護欄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牽著車往前走的同時,目光隨著左側護欄上不時出現色彩斑爛的花草彩繪而暗自讚嘆;當第一幅書法出現時,發覺是一段清海無上師的開示善言,心想:『山腰那座廟八成是這個略著帶爭議的宗教禪修地吧?!』越往上走,發覺不僅兩邊的護欄彩繪各式各樣的花鳥,每三兩幅畫之中參差的善語金言包括老莊孔孟與其他的宗師,更令人訝異的是,連地上的水泥的也繪著大幅的鳶尾花與蓮花。於是乎我停下腳步回頭望,發覺走在後面的同伴已經圍在右側護欄,觀看著一位先生正在彩繪,原來剛才我只顧著觀賞左側的壁畫,竟然沒注意到這位先生坐在小板凳上,剛巧又被身後的小貨卡給遮住了。我於是回頭跟著夥伴們與這位陳老師閒聊,原來這兩堵牆與地面上的彩繪都是他自願當志工畫上去的,我以他那已是藝師般的技法,這恐怕要花上好幾個月哪!我們與他談話的過程,才知道他因為愛他的家鄉,才做這款的憨代誌,每天的彩繪進行前,他會順便打掃這條約780公尺的山路,從他那開朗的口中,淡淡地道出對他賴以生長的土地之愛。

   因為行程緊湊,大夥無法與陳先生多談,我牽著腳探車往上走的同時,李家同先生寫的『讓高牆倒下』從腦海裡翻攪而出,我問自己:『如果高牆一時推不倒的話?我們當下能做甚麼?』我想台灣無數的陳先生林先生張先生……都已經開始用他的方式讓一座座難以倒下的高牆,轉化成令人欣喜與期盼的事物,它帶著鄉土之愛,混雜著眾人的創意、汗水甚至血淚,讓看到聽到聞到摸到以後回想到的人,不僅感動回味,而且透過口耳相傳與文字敘述,讓更多的人感動,以各自的行動與創意疼惜每個人心中的台灣。我相信當認同這些屬於鄉土之愛的人群紮實地達到臨界點的時候,一個新而正向的台灣文化將會成形,高牆推不倒,就讓我們用創意美化他吧!